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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她斜对面的一个制作人,就属他话最多,瞎爱抖机灵。几个网络段子不经大脑思考说出口,听得黎枝想翻白眼。这个制作人还说要跟她合影,借着酒胆上头,拿出手机竟要起身。
毛飞瑜今天忙别的事,只让一小助理陪黎过来。这小助理忠心护主,张开手拦在黎枝座位前,激动道:“不可以!”职场新人没经验,直突突的容易搞僵气氛。
对方觉得失了面子,还非不信这个邪。照片是不拍了,倒了两杯酒,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非要黎枝喝。美名其曰是敬酒,其实是故意泄恨呢。
“不行,喝不了,枝枝感冒还没好,昨晚上还低烧!”小助理声音又大又急。
“哟,这姑娘年纪轻轻,派头倒不小。”制片人笑里藏刀,已有所指,目光看向黎枝,“枝枝,你发展很好的啊,还是得多教教员工,祸从口出的例子还不多啊。”
黎枝笑了笑,虚心道:“是,您说得对。小姑娘也是性子急,您别介意。但我今天确实不太舒服,这样,我以茶代酒敬您,您多担待。”
她站起身,双手虚扶茶杯。
但对方不买账,给点颜色开起了染房,“一杯酒,不碍事,还能治感冒呢,不信你试试,喝,喝了就啥毛病都没了。”
说实话,这个制作人姓甚名谁黎枝都没记住,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她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够体面了。她仍是笑,客客气气的表情,坐在那儿,不打算接杯子。
这人逼逼叨叨个不停,“既然都是交朋友,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我上回碰到林青霞,她都跟我碰了三杯酒……”
包厢门从外头推开,黎枝一见到人,愣了下。
宋彦城不看她,径直走过来,沉默不语地从后面拿过制片人手里的杯子,仰头一口入喉。
空杯重重往桌面一放,杯底磕得哐哐响。他像一个风流博浪的公子哥儿,笑得不怎么正经,盯着那人时,眼神却又降了温,不咸不淡地说:“这酒,我替她喝。”
宋彦城不请自来,走得也从容淡然。
自始至终,他都没看黎枝一眼。
席间终于有人打圆场,“诶,这是?”
小助理机灵劲儿,大声答:“是影迷朋友!说了不喝酒,她真的感冒!”
黎枝定定地看着那扇门,反应过来后,她起身,没交代一句,懵懵懂懂追了出去。
宋彦城这边饭局已散,一行人正从包间出来。
季左看到黎枝后又惊又喜,“黎小姐!”
他有眼力,迅速挡在前边,不让随行的人看见她。好在秦公馆的私密性有口皆碑,这一顶层就三个包间。季左高兴道:“黎小姐,好久不见了。”
黎枝笑了笑,“嗯。”
这时候,宋彦城最后一个从包间走出,手腕上搭着西服外套,衬衫解开三粒,露出隐隐的胸肌线条。他看见黎枝后,脚步一顿,脸色沉下去。
季左打破尴尬,笑着说:“黎小姐,有个不情之请。”
“嗯?”
“宋总晚上喝多了,司机堵在路上一时半会来不了。”季左略带歉意,“我也沾了杯,总不好酒驾。能不能麻烦你,把宋总送回去?”
未等黎枝回答,宋彦城一声低斥:“季左。”
季左头铁,直接把车钥匙塞她手心,“你知道宋总的车,就停在地下库。拜托你了。”
宋彦城走过来,伸手就要去夺车钥匙,硬着语气说:“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自己开。”
黎枝后退一步,收拢掌心,把手背去身后,“你喝了酒,开什么开。”
连着一周感冒没好,她这一开口,嗓子都熬哑了。
宋彦城看着她,喉结滚了滚,到底是没再吭声。
季左眼疾手快,走去按电梯,“张总陪他们坐另一部电梯下去了,不会有人认出黎小姐的。”
黎枝率先踏进去,站在最里边的角落。
待宋彦城也上了电梯,季左说:“宋总,我这边开个票,晚点给您回电话。”
门关,狭窄的空间里,呼吸都变得慢之又慢。
两人谁都不说话,宋彦城喝多了,站不太直,脚步虚的很。他一只手按在壁面上,不规则切割的镜子里,是好多个黎枝包围他。
宋彦城闭上眼,脑里一片飞旋的黑影。
到了负三层,宋彦城埋头在臂弯间,沉声说:“你走,车我自己开。”
黎枝气着了,“你站都站不稳,开什么开啊。”
宋彦城迈步走出电梯,“不用你管。”
黎枝抿紧唇,快步追上他,先他一步坐上驾驶座。宋彦城心里一紧,说不出什么滋味儿。连日来的苦楚与想念,都变异成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站在原地,冷冷望着她,“大明星,你真没必要这样。”
“你那的饭局还没散,别浪费,多跟那些人待一待。”
“如今真不一样了,成名成角,饭局应酬随随便便。”
宋彦城薄唇上下轻碰,说出的字一个比一个冷淡。喝了酒,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英俊依旧,眼底眉梢多了几分阴鸷冷傲。
“大明星真的很念旧情,一个冒牌前男友喝了点酒,都善心大发要帮他开车回……”宋彦城忽然的,闭了嘴。一直沉默的黎枝,低着头,垂着肩膀,两行眼泪从脸上无声滑落。
她坐在车里,像一帧唯美的电影镜头,却被宋彦城搅得稀烂。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手背一抹,转过头问他,“你说完了吗?可以上车了吗?”
宋彦城嘴角动了动,一团气压在胸口,肋骨都快给绷断了。
他沉默上车,坐上副驾。
门一关,男人身上熟悉的香水味淡淡入鼻,黎枝没忍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宋彦城别过头去,藏在腿侧的手指抠得指腹发白,借了光的车窗上,映出了他一双被熬红的眼睛。
黎枝开车速度慢,基本是个路痴。
出了停车场,宋彦城自发开口,“第二个出口,右拐上马路。”
“要变红灯了,你减速。”
“前面路口左拐。”
电台情歌都停了,一小时的车程,除了宋彦城这个人工导航,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终于到温臣公馆,黎枝倒车技术不太可,宋彦城这车又大,倒了三四遍,她自己都丧气了。
宋彦城沉沉开口,“慌什么?往右前开。”
黎枝吸了吸鼻子,照做。
“往左打死,倒。停。再往右前去。对,方向盘再左打死,扶正。对。”
这一把,终于停进了库里。
车熄火,仪表盘的幽蓝灯光还未灭,两人坐在车里,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宋彦城:“给你经纪人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黎枝低着头,不说话。
宋彦城搭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拳,最后硬着心肠下车。
黎枝紧跟而至,哑声叫他的名字,“宋彦城。”
宋彦城扯了扯衬衫领子,脚步虚晃地朝前走。
“宋彦城!”黎枝陡然大声,急着追过来,但就是太着急,平地都能摔倒。她崴了脚,摔跤姿势很狼狈,疼得她啊呀一声惨叫。
宋彦城回头一看,脸色骤变,什么愤怒情绪都没了,他跑过来直接蹲下,“摔哪了?你别乱动,我看看。”
宋彦城轻轻扶住她的右脚,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脚踝,冰凉的指腹很有经验地按在几个点上,松了一口气,幸好,骨头没事。
他低着头,头发软在额前,他那样温柔,黎枝的眼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她不管不顾地搂住宋彦城的脖颈,力气太大,宋彦城一时没稳住,直接向她栽了过去。
“疯了?!”宋彦城低吼,“真想把腿骨头压断是不是?”
黎枝抱住他,脸埋在他肩膀里,“我不松手,松开你就走了。”
宋彦城哑声,“栽赃冤枉你最有一套,那天说分手的明明是你。”
黎枝小声啜泣,“说完我就后悔了。”她把他搂得更紧,像是深渊边沿抓住的一根救命树枝。黎枝哽咽着,揪紧他的衬衫,低声说:“宋彦城,我没有把你当别人……我是真的喜欢你。”
宋彦城眼睛也红了,他没应声,只问:“腿还疼吗?”
“疼。”黎枝软声求:“你抱抱我好不好?”
默了默,宋彦城的手绕过她腿窝,打横将人公主抱——如果再给黎枝一个机会,打死她也不说这句话。她忘记宋彦城是喝了酒的人,忘了他今晚摇摇欲坠连车都是她开回来的。
宋彦城抱起她的那一瞬,头晕眼花,脚步一跄,直接脱手将黎枝给抛到了地上。
黎枝那一刻天旋地转,尾椎骨剧烈疼痛。
宋彦城愣在原地,自己也懵了。
黎枝梨花带雨地望着他,眼泪叭叭,委屈极了。两人对视三秒,宋彦城没忍住,嘴角勾出了薄薄笑意。
他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摸了摸黎枝的脸,“你可能得减肥了。”
“我站不起来了。”
“脾胃破裂,我听到流血的声音了。”
“我胃碎了。”
黎枝一把抱住他大腿,呜呜呜地哭:“你不许走,你要管我的后半辈子。”
宋彦城无言片刻,心里早已兵败山倒,咬牙说:“一辈子。”
他蹲下来,与她视线平行,轻声哄道:“我扶你起来。”
“不是,宋彦城。”黎枝一脸痛苦说:“我没骗你……我真的骨折了。”
宋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