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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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喉头还有些抽噎,脸上却已露出了笑容,短短胖胖的手指往外一指,明确表达了自己化悲痛为食量的决心。

裴行俭不由摇头失笑,心头的那点郁结一时消散了大半。琉璃这才看见他,笑吟吟地捞起三郎迎了上来:“回来啦,宫里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裴行俭伸手接住扎手扎脚扑将过来的三郎,轻描淡写地道:“也没什么,阿史那步真前些日子突然死了,圣人召我问了问那边的情形。”

琉璃吃了一惊:“突然死了?怎么死的?”

裴行俭摇了摇头:“如今还不知晓!横竖不是暴病或是……”话未说完,三郎的小手已直奔他的幞头而去,他忙偏头避开,抓住那捣乱的小手挠了挠手心,三郎顿时嘎嘎地笑了起来。

琉璃又忙问:“圣人就问了西疆,没有说旁的事?”

裴行俭逗着三郎,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回长安才一日,圣人还能问我什么?”眼见琉璃满脸疑问的还要开口,他顺口便反问道:“听门房说你一进家门便问我回没回来,可是皇后说了什么?”

琉璃忙摇了摇头:“皇后不过是与我叙叙旧,谈谈天,问了些西域的风土而已。”

裴行俭挑起了眉头:“竟是问到了午后?”

琉璃笑道:“我是最后一个谒见的,因此被赏了碗冷淘。只是我说到要拜见长辈时,皇后倒是提了句,河东公已是病体沉重,让我们尽早拜见,莫失了礼数。”

裴行俭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却是笑了起来:“无妨,我先去寻人打听一番再说!”低头亲了亲三郎,他把三郎递给了琉璃,“去跟阿娘吃糕糕吧。”说完转身便往东边的书房走去。

琉璃不由诧异道:“你这是忙什么?”

裴行俭已挑起了帘子,闻言回头笑道:“我去给子隆下张帖子!说来也巧,我今日入宫时正遇着他出来,你再想不到,他如今做的正是起居舍人!子隆与如琢交好多年,如今又是当着这份差事,想来对河东公府之事总比旁人知晓得清楚些。”

裴炎?他也当了起居舍人?琉璃奇道:“上回河东公府那般设计于他,他难道不会记恨?”

东屋里传来了裴行俭的笑声:“放心!子隆为人端方守礼,如琢待人外冷内热,当年之事子隆未必会迁怒于如琢,再说以他的性子,待亲近者或许太过严正,越是这种有过节的,倒是越会秉公而论,不会在人后搬弄是非……”

裴炎有这么君子?琉璃摇了摇头,抱着三郎走出门外,夕阳的最后一缕斜晖正照在上房飞檐的鸱吻上,勾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琉璃眯着眼睛回头看了两眼,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一阵不安蓦然兜上心头。

第三章长袖善舞短兵相接

裴炎的答复,比预想中的来得还要快些,而且直接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裴行俭和琉璃听得回报迎将出去时,院门口刚刚挂起的灯笼,正照在裴炎的碧色襕袍上。灯光给他的面庞笼上了一层微黄的光晕,也把那个刚刚到达嘴角的微笑染得多了几分温度。眼见裴行俭已到跟前,他不急不缓欠身行礼:“守约兄,炎不请自到,打扰了!”

琉璃心内原有些嘀咕:印象里裴炎似乎是个不爱走动的,两家虽然都住在永宁坊,以前却从没上过门,这回怎么突然转了性?只是一眼看到他,不由还是暗暗点头:这位果然是长得越来越让人肃然起敬了!

裴炎的颌下留起了一把半尺多长的齐整胡须,那张原本太过冷峻的面孔似乎多了几分温和儒雅;而一行礼一开口,虽是再寻常不过的作揖寒暄,也自有一份如对大宾的端严法度。

琉璃不由自主便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

裴行俭走上两步,含笑抱手:“哪里的话,子隆真真让人喜出望外!”或是因为身量更高,笑容更暖,当他站在裴炎对面时,灯光似乎都被他分去了多半,原本肃穆的氛围也顿时轻松了下来。

琉璃嘴角不由微扬:如果说裴炎看去像一幅端庄规范的汉隶拓本,裴行俭就是魏晋的行草名帖,虽然笔笔都似漫不经心,却是神韵天成,风骨无双——李治不愧是书法鉴赏家,挑选起居舍人的眼光,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明……裴炎也看见了琉璃,微笑欠身:“嫂夫人。”

琉璃刚想回礼,从裴炎背后又传出了清柔的一声:“见过阿兄阿嫂。”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上一步,盈盈低头行礼。

琉璃立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于夫人告诉过她,崔岑娘早已病逝,裴炎先是迎娶了一位刘氏夫人,成亲没两年也是一病而亡,八年前又娶了岑娘的庶妹为继室,“莫看是庶女,竟是个难得的齐全人”。她心里多少有些好奇,忙上前两步,笑着对两人还礼:“不敢当。这位可是崔家妹妹,快请进。”

崔氏抬头微笑,在灯光下,秀丽的面庞就如一朵白茶花在缓缓绽放:“妾排行十三,多年不见阿嫂,阿嫂的风仪竟是尤胜当年。”

琉璃愣了愣,眼前的佳人的确眼熟,她一时却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说来阿嫂当年在别院湖旁挥笔画下的水墨牡丹,气韵生动,至今还如在眼前……”

琉璃眼睛一亮,脑海里一个少女的身影顿时清晰起来——当年在裴家别院的斗花会上,崔带的小妹不正是十三娘么?那时她年纪尚幼,却已写得一手好诗……她不由笑了起来:“十三娘慧质天生,出口成章,才真真让人佩服。”

那边厢,裴行俭与裴炎也寒暄了几句,转头交代道:“你好好照顾弟妹,我带子隆去看看我在西疆拓的碑文。”两人转身往外院书房而去。

琉璃也引着崔十三娘往里走。这院子虽然早已被于氏婆媳收拾过,却到底还缺些装点,上房里更是连待客的饮具都未来得及收拾出来,琉璃抱歉不迭。

崔十三娘笑道:“原是子隆性急了,收到阿兄的帖子,欢喜之下立时三刻便要过来,我拦都拦不住。”她四下打量了几眼,“听闻阿嫂是昨日才到京,如今处处便能这般齐整,换了是我,还不晓得是怎样一副兵荒马乱!”

琉璃解释道:“原是阿母早几日便打发人来收拾过了,我自己带的东西还乱着呢,好些都还未分出箱来。”

崔十三娘微笑颌首:“是邢国公夫人么?早些年我在宫宴上也曾有幸被夫人提点两回,这才晓得国夫人中,原来也有这般热心肯提携后辈的!阿嫂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