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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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下得车来,眼前的风光愈发令人心神为之一爽。只见四面山峦如翠,远处碧波荡漾,若干寺庙佛塔错落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正是黄昏时分,晚课的悠长钟声回荡不绝,却愈添了一分安详静谧。

琉璃四下打量,暗自点头。终南山与佛门原是渊源深厚,号称“无地不寺,无寺不奇”,从大名鼎鼎的东汉白马招觉寺,到鸠摩罗什曾经开场译经的大寺,再到华严宗的发祥地至相寺、律宗的祖庭净业寺……无数名刹宝寺都坐落在这重峦叠嶂之间,放眼望去,那些不沾尘埃般的飞檐塔刹不惧把山水映衬得分外空灵清明,便是迎面而来的微风里,仿佛也染上了幽幽的檀香。

一行人原本多是信徒,好几个人已不由自主地念起了佛。武琬被杨岚娘提点了一句,也学着母亲合十低头,小大人般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三郎却是东瞧瞧西看看,突然拍着自己的肚皮大声道:“吃肉肉!”

琉璃吓了一大跳,忙一把抱起这小吃货,还没想好如何救场,那边厢,三郎刚结交的好兄弟也破了功,有样学样地嚷了起来:“吃果果!”

裴三郎气势如虹地嚷了回去:“吃肉肉!”

武大郎委屈地瘪起了嘴:“吃果果!”

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叫嚷声远比钟声响亮清脆,佛门圣地的清净氛围一时间荡然无存。几位衣履洁净的比丘尼原本正含笑走来,衣袂飘扬,颇有出尘之态,听到这两声“吃肉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琉璃心里发虚,狠狠地瞪了三郎一眼,低声训斥道:“不许叫唤了,谁教你这么乱嚷的!”这小家伙,原是按着外孙的身份给苏定方守了五个月的孝,结果前两个月一开荤却愈发馋肉了一那也得分个场合好不好?

三郎眨巴眨巴圆眼睛,笑得露出了八颗小白牙:“阿娘,阿娘教,吃肉肉。”

琉璃顿时很想望天,这祸害难道真是自己亲生的?

好在比丘尼们到底见多识广,一怔之后脸上又重新堆上了无懈可击的微笑。领头的中年女尼笑容尤其亲切和蔼,上来礼数周到地问了好,又引

着众人进了寺院。

这尼寺门庭朴实,里头却别有洞天。正院是两进极其素洁的殿堂,按照三阶宗的规矩连佛像都未设,西侧院却是宽阔幽雅,几个小小的院落点缀其间。里头早已被荣国夫人府的管事娘子们打点妥当。分配给琉璃的小院里几树芭蕉绿意盎然,三间禅房精洁如画,琉璃溜达了两圈,终于找到了度假的愉快感觉。

三郎更是兴奋,撒了欢的在院中乱跑,乳娘追得气喘吁吁。琉璃忙一把捞住了他,认认真真道:“三郎,这里不是咱们家,你一定要乖些,不能再嚷嚷着要吃肉肉,不然咱们就不能在这里玩,只能回家了。”

三郎睁大眼睛看着琉璃,认真地点头:“要玩。”琉璃刚刚松了口气,他又诚恳低补充道:“要吃肉肉。”

琉璃只能仰天长叹,并继续怀疑人生。

好在这法常尼寺信奉的三阶宗虽是力倡谦卑苦行,对施主们却是十二分的股勤周到,每日里做出的斋菜花样翻新,味道更是极为出色。接下来的几日里,三郎虽然惦记着吃肉肉,到底没有嚷嚷出来。他平日并无同龄玩伴,如今有武家大郎混在一处,又可以到处游山玩水,过得自是好生快活。

这次武夫人是在尼寺边上的信行禅师塔寺里设了七曰的五百僧斋,施斋义事自然无须她亲自打点。琉璃和崔十三娘深知自己的任务所在,配合默契睇撺缀着武夫人到附近各处寺院上香。每日慢慢行走在这青山绿水之中,听着十三娘的如珠妙语,阿凌的插科打诨,莫说腼腆的阿媛渐渐露出了娇憨活泼的本性,连武夫人眉宇间的倦意都轻了几分。武敏之也仿若换了个人,每日耐着性子护送她们来去,偶然还能露出一个半个的笑脸。

有美食可用,有美景可看,琉璃心满意足之余,只嫌光阴太快。转眼间七日斋会已告圆满。这一天,她歇过午觉,见三郎还在酣睡,便让小米几个先收拾行李,自己出门直奔尼寺上座镜月尼师所住的禅院而去,盘算着要跟这位主事打个招呼,过些日子也好带于氏婆媳来散散心。

镜月的禅房是在寺庙东院的一处僻静所在,琉璃这几日里也陪着武夫人来过两回。大约还是午休时分,一路行来,倒是没遇上几个比丘尼。琉璃暗暗松了口气。三阶宗的出家人认为众生皆佛,因此最是谦卑多礼,看见她们都会郑重其事地合十蹲身,举掌过顶。每每被这样礼遇,琉璃就有些不自在,深觉这佛寺什么都好,就是比丘尼们太客气了。

到了小院门口,却见柴门微合,一片寂静,平日应门的小尼竟然也是不知去向。琉璃纳闷地四下看了几眼,抬手叩了叩门,等了半晌,里面也无人应答。她正准备转身离去,柴门突然“吱”的一声开了,露出的竟是镜月本人那张和善的面孔。看见琉璃,她明显怔了一下:“库、库狄夫人?你是……來寻韩国夫人的?”

琉璃不由有些意外:“韩国夫人也在尼师这里?”

镜月眨了好几下眼睛,倒是笑了起来:“韩国夫人也是刚到,我正想给夫人煮些茶喝,又怕怠慢了韩国夫人,库狄夫人来得正好,不如也进来坐坐,待会儿一道喝两杯?夫人请!”说完侧身伸手一引,笑容温和殷勤,琉璃一句巳到嘴边的“不好打扰”顿时没法再出口。

小小的院落里并无人影,走到那三间禅房前,镜月抢先一步打起了中间屋子的门帘,武夫人果然正端坐在屋内的蒲团上。琉璃迈步走了进去,还未来得及向武夫人行礼,镜月已欠身笑道:“两位夫人且坐一坐,镜月去拿些茶。”帘子一落,脚步声竟是匆匆地去得远了。

琉璃略觉纳闷,倒也没有多想,上前两步向武夫人请安:“琉璃叨扰夫人了,夫人是何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