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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却没有作声。
玉柳又道:“殿下今日容奴婢斗胆再说一句,殿下母仪天下,让人怕您,让人求您,是何等容易之事!那遇到机缘,就到殿下跟前来表忠心、图恩宠的能干人,日后只会越来越多。倒是要寻个人出来,自己并无所求,却能重情谊守然诺,能真心为殿下着想,那倒当真是有些难的。”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她当年怎么死活就瞧中了裴尚书?”
武后柳眉一挑可惜?怎么可惜了?莫说门第出身,文韬武略,就说私德,裴守约此番散尽金帛,这分慷慨满朝文武谁能相比?他前后两娶,均不置姬妾,天下男子又有几个能做到?库狄氏是何等谨慎的性子,在女眷里悍妒之名却如此响亮,归根结底,不过是旁人瞧不过眼罢了。你说她可惜,岂不知天下人都觉得裴守约才真真是可惜!”
玉柳瞧着武后,满脸纳闷,欲言又止。
武后“哼”了一声:“你不用稀奇,他这个人就是太好了,时时都好,处处都好,那便是假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陛下不是总舍不得裴守约的才干么,冷了他这些年,到底还是忍不住要重用他,抬举他。这一回更是恨不得用倾国之力来成就他的军中功业,好叫他一心一意地去辅佐太子!我倒要看看,在瞧见库狄氏跟太子起了冲突之后,在知晓裴家去年八月就跟武家定亲之后,陛下的这份爱才之心还雛持多久!”
她抬眼瞧着窗外的夜色,笑得清雅无比:“还有裴守约,若是知晓了他的这番前程都断送在了娇妻幼子的手里,我更想瞧瞧,他这张情有独钟、爱妻怜子的好面皮,又还能维持多久!”
玉柳不由哑然,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华阳夫人她……”
“我自然不会让她无处可去。”武后手上轻轻转动青瓷酒杯,那流转的匀净青色将她的十指衬托得愈发雪白晶莹,也将她嘴角的笑容映照得愈发温柔空灵:“你不是希望,她能接了你的差事么?”
第十八章不计祸福谁共死生
又是一年花开时节。
随着御驾归来,冷清了两年的长安城在这个春天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从曲江池到乐游原,依旧是槐柳层染碧色,桃李争吐芬芳,而绿杨深处、杏花影里,却又添了无数打扮济楚的仕女郞君,花逐车动,香随人飞,端的是一幅太平盛世景象。就连半年前那场废立风波所带来的动荡和阴霾,也已在朝廷为新任太子举办的盛大春宴里烟消云散——长安人对于不愉快的往事,从来都没有太好的记性。
眼见快到寒食,家家户户都愈发忙碌,市并小民要置办各种应节的物件,官宦人家要摆设春宴招待宾朋,已然过了吏选的士子选人们则是呼朋引伴、踏春赏景。一时间,长安的各条主街上固然车流如水,各处高门出更是宾客如云。
当然也有例外。
延寿坊的古池边,那座著名的裴府这些日子里依然大门紧闭,门前车马稀少,全然没有高官府邸的模样。
寒食的午后,几滴细雨若有若无地飘荡起来。裴府的大管事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还未感叹这雨下得应景,就见坊门方向几匹骏马直奔过来,当先一个穿着紫袍,忙回头叫道:“是交河郡公来了,快开门!”
几个门子忙开了大门,紫衣人在门前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裴家奴《卜,跟着大管事快步走了进去,又有小管事招呼着后头的几个随从在倒座房内歇息,其余人等自然各归本位。唯有一个刚从洛阳过来的新门子探头看了看来客的背影,转头便问旁人:“这位,是什么郡公?”
被问的门子“嗤”地笑了出来:“你在洛阳两年,竟没见过麹郡公么?说来咱们这宅子还是他的手笔呢。他虽来得不算频繁,却是难得有长性的,咱们尚书最风光的时候,他一年会过来两三回,如今没人肯上门了’还是照旧如此,那话怎么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
话犹未了,旁边便有人插嘴道:“可不是!还有那边府上的裴相公,咱们府上最风光的时辰,他没来凑过热闹,倒是咱们没人敢登门、人家又入了相的这会儿,谁都以为他不会来了,结果年节里他却大早就带着夫人上门,看着着比从前还亲热,这才是宰相风度呢!”他啧啧了两声,转头又问那年守门的门子:“说来还是你最有时运,前两年你在洛阳的时候,上门求见的人只怕踏破门槛了吧?”
那门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在那边守的是角门,只听说那裴相公来之后,前头收到的帖子和行卷,一日能装满一筐!更是门槛都被踩低了两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