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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军绝不止两万!” 饶是一贯淡定的周翊,这会儿也有些急了,来回踱步之后,又忍不住第三次问贺融:“大公子与二公子还没回来吗?” 贺融摇摇头。 周翊:“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攻城就没停下来过,府兵全上了,稍懂武艺的男丁也都填上,还是不够用,说句泄气的话,我怕竹山撑不到日落。” “恐怕是叛军攻下上庸之后又收编了不少人!” 坐在旁边的杨钧更是忧心忡忡,他不时望向贺融。 后者低着头思索,并未接收到他的眼神。 因着杨钧献粮和谭今抄家,竹山现在的存粮是不缺的,但比存粮更为紧迫的是形势岌岌可危,谭今按捺不住,已经到前线去鼓舞士气了,余下他们几个杀不了敌唯恐添乱的,只能在这里心急如焚地等着消息。 三人都是彻夜未眠。 比起杨钧和周翊,贺融要显得更加困倦,不良于行的那只脚也冰冷得几乎失去知觉,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贺僖从外头奔跑进来:“三哥,你要的人,我已经找来了!” 什么人?杨钧和周翊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贺融却起身过去,附耳对他说了几句。 贺僖迟疑:“这样有用吗?” 贺融:“总比什么都不做好,照我说的就是了。” 贺僖答应一声,转身又跑出去,风风火火,连杨钧和周翊都没打招呼。 …… 城楼那头,依旧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谭今被兵士护在身后,看着不远处双方拼死搏斗的场景,一面是焦灼忧虑,一面又是悲观自怜,心想自己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也不知殉城之后,朝廷会不会给自己追封个什么谥号,毕竟自己只是小小一介县令,不是什么朝廷大员,又想到司马匀那厮,连一点援兵都不肯派,不由在心里将对方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全部问候了一遍。 贺僖匆匆奔上城楼,上气不接下气:“县、县尊!” 战争更能拉近彼此之间的情谊,大家同坐一条船,谭今现在与贺家人也算熟稔,见状就皱眉:“你不在城下帮忙,跑上来作甚!” 贺僖将他身后的中年人让出来:“这位是本城大名鼎鼎,铁口直断的黄半仙!” 谭今的脸直接就黑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胡闹!” 贺僖忙道:“黄半仙之名,半城人都有所耳闻,他算卦极准,从不落空,我让他给咱们竹山算了一卦,大吉!” 那黄半仙长须飘飘,身在战场也不怯懦,倒真有几分半仙的风范,闻言就接道:“无妄,往吉。只要一往无前,必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谭今也知道黄半仙在竹山很有名望,因为想去问卦的人太多,对方还限制了次数,每日只起三卦,初一十五不看,就这,想找他算卦的人都排到明年去了,但谭今没想到黄半仙这次居然没有跟着逃跑,还被贺僖找了过来。 更没想到的是,黄半仙一句话,比他站在这儿半天管用多了,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立马精神一振,面露喜色。 贺僖生怕效果不够,还让几个士兵沿着城楼上作战的范围到处喊:“黄半仙给咱们竹山算卦了,大吉!大吉!他老人家说,竹山一定会逢凶化吉的,弟兄们坚持住啊!” 区区一句卦辞,不可能令战况反败为胜,但起码也能令士气提振起来,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不说谭今周围的人,连在城下帮忙的贺泰,听见黄半仙的话,也面露喜色,连连问黄半仙:“是不是朝廷的大军能来救我们?” 黄半仙只管笑而不语,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人表情。 谭今将贺僖拉到一边:“你老实说,这是不是贺融出的主意?” 贺僖老老实实道:“三哥说眼下一切能鼓舞士气的法子都要用上,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 谭今苦笑:“还是他鬼主意多,希望真有援军吧……” 黄半仙一言值千金,莫说千金,让谭今以万金酬谢黄半仙,他也乐意,因为这一句卦辞,就让众人又多坚持了一个晚上。 城下敌人也有稍息的时候,城楼上的人就借此机会也眯一会儿眼,等到城下开始攻城,他们又都纷纷调动起来,准备迎敌。 受伤的士兵被抬下去疗伤,城内早已搭建了临时的凉棚安置伤兵,妇孺们也走出家门,纷纷帮忙,贺泰从一开始笨手笨脚,到后面也会像模像样地给伤患包扎伤口了。 然而伴随着战况越来越激烈,敌人越来越多,许多人根本来不及下去治伤,就又不得不奋起迎敌。 为了瓦解他们的斗志,乐弼命人在城下喊“缴械不杀,投降不杀”,但谭今早有准备,叛军攻城之前,他就派人四处宣扬叛军的残暴,又说他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入城之后戮男留女,无论真假,这样的传言委实令人胆战心惊,同样也将全城百姓几乎都调动起来,不想被屠城,那就只有拼死守城。 此时距离本朝建立,不过短短二十八年,许多有些年纪的人,依旧记得本朝建立之前那场持续了百十年的乱世,军阀林立,民不聊生,自打高皇帝坐稳了江山,大伙儿才有好日子过,可如今又来个什么叛军,老百姓根本不想打仗,却不得不奋起反抗。 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有自己的父母妻儿,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血腥气四处弥漫,但闻久了,也就习惯了。 贺湛已经感觉不到整条右臂的存在,因为那一次次手起刀落,不知斩落多少敌人。 一身衣裳,血迹污渍,斑斑遍是,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靠在城墙上,胸膛不住起伏,眼睛望向远处的夜空。 那沉沉的黯淡中,一丝橘色似有破开之象。 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下一个日出。贺湛这样想道。 那一刻的脑海,浮光掠影般,闪现出许多人事。 一家人遭遇流放,离京去往房州的路上,摇晃破落的马车里,生母染病沉疴,生机渺茫,四岁的自己只会跪在旁边默默流泪,什么也做不了,三哥将他揽入怀中,一只手覆在他眼上,说了一句“睡吧”。 贺湛轻轻叹息一声,闭上了眼。 然后他就听到爆发的欢呼,如平地惊雷,划破寂静长夜。 “援军来了!朝廷来救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