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温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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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走得匆忙,加之地价租金飞涨,当时几乎是贱卖,不补对方个小十万估计买不回来——也没有合适的地方了。在这寸土寸金的北京。

周内的大部分时间南烟不必去文化宫教儿童美术,这天一个懒觉睡到快中午,朦胧听到有人来,徐宙也没打扰她,她却顺着他出门的动静醒来了。

从二楼窗外望下去,车屁股都晃出这条街了。

那车南烟熟得很,是小脏辫的车。

以前徐宙也经常借来开。

徐宙也说小脏辫现在开纹身店去了。

南烟出门前去隔壁卧室叫郑南禾起床。

说是卧室,不过是以前扔着坏掉的画具的储物间改成的,和南烟与徐宙也住的整室隔着一道滑槽都生了锈的推拉门。

于是“刺啦——”一声噪音,郑南禾就惊醒了,见南烟背着画板,嘟哝了句:“你出去?”

南烟去玄关随手拎了件徐宙也的外套,往外走,“粥在锅里,还热着——你要出去给我打个电话。”

周内空闲时,南烟会去接一些画画的私活儿或者做兼职,要么就去公园或者郊区写生。

教小孩儿简笔画和简单的素描水彩,长而久之总会让她的画技退步,也会渐渐磨光创作的灵感与热情。

过去宋明川毫无底线地用郑南禾和她母女二人的名义找高利贷公司借钱,她曾一度被逼到绝境。

她和郑南禾回南方老家躲了一年之久,后来一场席卷全国的扫黑除恶,终于让生活恢复了平静。

可是,宋明川再次消失了。

半年前徐宙也的外婆生了场大病,外婆回了老家休养,南烟的舅舅郑雪重因了之前那场工伤腿脚不利,又跟妻子离了婚,多方因素下,总之,她跟着徐宙也又回到了北京,回到了这间旧画室。

郑南禾下午出了门。

南烟一直在催郑南禾找份正经工作,才能养得起她那之前跟着各种有钱男人游山玩水养肥的,满脑子只有大牌奢侈品的胃口。

南烟微薄的工资和做外快来的钱,也只够负担得起她们的日常生活而已。

南烟最近看到有个要易主的艺廊,里面有她很喜欢的一位俄罗斯小众画家的作品。

光看网络上的图片并不解馋,她今天辗转了两三趟地铁,又坐了很久的公交车才到地方。

还没进去打转儿,就被门前限制参观的牌子挡住了。

今日不开放。

显然是临时决定。

打道回府又是一番折腾,曲折的长地铁载着她在这个潮湿的、浮躁的、偌大的城市地下蛰伏。

穿梭。

周而复始。

终点回到起点。

从地铁站出来又淋了雨。

没化妆,冰凉的雨滴砸在她眼睫。千斤重。

她站在地铁口避着风抽了根烟,整个城市披上了晚灯霓虹,雨幕影影绰绰,迎面来往的人面孔陌生,眼神冰冷又疲倦。

无人与她相识。

郑南禾还在舅舅家打麻将——她除了喜欢花钱也就这点爱好。南烟放了心,郑南禾还在电话里嚷着要她也过来。

南烟等不住徐宙也回来了,不到十点就入睡。

不用东躲西藏的日子弥足珍贵。睡眠都好了。

半夜,床垫深深起伏。

南烟睡得沉也被这动静扰醒,很快,捕捉到一丝淡淡的酒气。她正转身,接着,便被一个温暖的臂弯紧紧地拥到怀里。

徐宙也从前是长头发时,发丝儿总是落到她脖颈搔她的痒。

朦胧中竟给她的感觉很不真实。

他显然淋了雨,鼻尖儿还是冰凉的,后颈有潮气。南烟循着他的呼吸,静静地问他:“你喝酒了?”

“——你没睡?”徐宙也讶异。

南烟吃吃笑起来:“刚还睡得很好。”

“啊……对不起,”徐宙也温声地道歉,很快,他又匆匆补充了句,“对不起南烟。”

如果一定有人要跟她说一句对不起,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徐宙也。

从始至终不离不弃的只有他。

她要跟郑南禾逃离北京时,他二话不说就把quiz卖了陪她们母女一走就是一年之久,什么都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他哪来的对不起。

“宋欢的朋友……嗯,就是现在quiz的老板,我们谈了一下,”徐宙也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又悠然地叹了声,“他说quiz的经营状况很好,不愿意卖给我。”

南烟靠在他肩窝,唇贴着他因了雨夜而冰凉的皮肤,顺着他的力道也拥紧了他一些。

“我也不想让宋欢为难,”他说,“但是南烟,我说好要给你开画廊的,我想开个画廊,挂满你的画,让大家看看你是多么有才华——我姥爷当初也没说错,你是有天赋的……”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酒吧也没了,不知道怎么办了……”他说着,情绪又低落下来,“是不是不该回北京的……”

他又摇头,匆匆否定,“……不,北京才有这么多的机会。”

曾经南烟也认为,如果想被更多人看到,就要来北京这样的地方尽情挥洒,也许撞着撞着,哪天就撞到狗屎运了突然有人欣赏她的画了呢。

当然她也撞到过。

后来不了了之。

大部分时候,她是没有好运气的。

许是酒精作用,他浑身渐渐热了起来,嘴巴也愈来愈语无伦次,最后索性抱着她,不住地念着:“就是想跟你做点什么……想跟你一起做点什么,想让你别他妈的缺钱了……”

——想让你别他妈的缺钱了。

这话像是一簇温暖的潮,顺着他.湿热的鼻息渡到她五脏六腑。

忽然想到,一年半之前那个难熬的冬夜,郑南禾被宋明川折磨得浑身是伤,徐宙也匆匆买了连夜南下的车票陪她们母女离开北京。

没有座位了,于是他站了一整个夜晚怎么都不肯与她换,外套里还温着一瓶为她准备的热牛奶。

“我不缺钱了,”南烟于是去吻他的唇。

他们之间没有谁提复合,好像某天也是这么睡在一张床上,拥抱了,接吻了,然后做.爱了。

可他总是不可置信她会吻他,每次都要愣一愣。

南烟又跨坐到他身上,吻着他、又讨好他。

和他比起来,她这个前任真是个混蛋。

曾为了蹭他外公的美术课和他谈恋爱,住在他家里吃喝不愁,分手不告而别,长久没联系,回北京遇到了事情又第一个想到他。

她就是在利用他。

以前总用自己的“凄惨”来打幌子,认为自己是不得已。

但她说到底,其实就是在利用他对她的好罢了。

肌肤熨着肌肤,徐宙也被她磨得浑身都热,混着酒精和今日纷乱的思绪像是一把火,烧光他的理智前他还不忘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摸了个避.孕套出来。

近来都忙没心思欢好一刻,劫后余生的欢.愉,往往更像是解压。

如今却像是抚慰。温暖的抚慰。

“别说对不起了。”

“我也不想要画廊了,徐宙也。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

南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