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52章 (二更) 毕竟,婚礼没有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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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但是站在双方角度看,都情有可原。唉。
“阿爻,你没事吧?”他只看得到谢今爻的背影。
“我没事啊。”谢今爻眼睫一眨,回首露出小半张侧脸。
东小鱼叹口气,也是,他指望从阿爻嘴里打听出什么来呢,这孩子,问她有没有事,她永远只会说没事。
数百年之前还在和魔界打仗的时候,阿爻硬生生扛过穿过小腹的剑伤,还打了场胜仗。众人庆祝的时候,阿爻早早就退场了,东小鱼觉得不对,跟着她才发现她一拐一瘸的,身上还在涟涟滴血。
问她为什么不说,她说,仗还没打完,她是主帅,不能露出一点羸弱之态。
不过也正是这样,她才成为了修界子民口中的“神”,也成为魔军闻风丧胆的“老祖宗”。
东小鱼叹口气,他看过不少话本子,但是偏偏没有一个女主角的性子能和阿爻这种反套路的性格对上,以至于他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和她说些什么。
阿爻并不是天生如此迟钝。
东小鱼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阿爻的时候,她还是个半大小姑娘。
当时是她生辰,修界第一次对外披露她的身份,大肆宴饮,四方领主都来为她祝寿。
东小鱼在听闻修界找了个天才封闭培养的时候就觉得是个笑话——好家伙,不过是个孩子,怎能将那样的重任交托给一个小小的孩子?
那群老家伙疯了吗?不知道这样会培养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吗?
这么想着,他对还未谋面的小姑娘,便油然而生一种不喜。
当时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坐在东小鱼的上首。东小鱼察觉到,她一直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也看着自己,便更加不喜她。
那时候的长老们可和现在不是同一批,东小鱼离得近,听得清楚,那些长老嘱咐她:“小爻,不能笑,做得到吗。”
她乖巧地点头,随后说:“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呢。”她肉眼可见地有点兴奋,然而长老们忙着招呼宾客,没来得及听她说完话就离开了。
她也并不难过,很快忘记了这一茬,继续四处打量。
完完全全是个孩子样子。东小鱼看她一眼。
小姑娘眼睛又大又灵,看见少年哥哥看着自己,便全然遗忘了自己已经答应了长老不能笑,情不自禁地露出个漂亮的笑来。
她生就一双笑眼,不笑实在可惜。东小鱼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样。
可惜,逾越几百年,阿爻越来越少笑了。
修界为她制定了独有的规矩。
那是身为“老祖宗”的规矩。
同时讲话不能超过两句,两句加在一起不能超过二十五个字。
在大场面不能笑,遇到不明白的事情,颔首即可。
不能随意出门见人,需得好好修习剑术——后来又变成了,不能随意出门见人,原因未知。
东小鱼沉重地叹口气。
随后在心中冒犯地想到,说是神,说是老祖宗,不如说是把阿爻当做了怪物。那种用重重锁链锁着的,自幼开始驯养的,听话小怪物。
当年他和阿爻的初见之后,寿辰烟花放过,他实在不喜欢那时候的宴会气氛,便提前离席,结果在去后山时遇到了她。
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用一把小铲子挖坑。
她浑身脏兮兮的,她那时修为并不及他,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东小鱼眼看着那小姑娘挖了个大坑,随后自假山后面搬出香油烛火,还有一麻袋子的纸币。
东小鱼挑眉,随后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回头,茫然看着他,认出了这位少年:“烧纸。”
他起了兴趣,踱步到她身后,蹲到她旁边,随后道:“给谁烧纸?”那些老家伙不是说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吗?
小姑娘黝黑的眼一弯,看上去灵秀漂亮,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东小鱼意想不到。
她说:“给我自己。”
“这样的话,下了地府,我也可以做一个有钱人。可以买很多鸡腿和好吃的。”
人还是个半大娃娃,竟然就有了提早烧纸存钱的理财计划?
他被她这童言稚语逗笑了,心中对她的不喜冲淡了几分:“小丫头,你才多大?况且,就算是你死了,以后也会有人为你建庙。何必自己来烧?”
“而且你想吃什么,难道他们不会给你买吗?”
她认真地看着他:“你不明白。”
她一直是个真挚的孩子:“建庙的话,那得是我能够保护我的子民的情况下。”
她抠了抠手指头,小声道:“万一我不行呢。”
她有点悲伤:“而且我已经辟谷了,长老们说我不能吃五谷了。”
她说话的表情真诚忧伤,看上去好笑又可怜。
但是他那时候就知道了,阿爻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
她已经被养成了一个特殊的,外表钢铁内里琉璃的,灵力的容器。
她知道的太少,但是每一份认知却超出了该承担的重量。
阿爻告诉他:“所以这是我每年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东小鱼顺着她的思路一想,随后道:“那怎么一想,我给你送的礼物也不是很有用呢。”
他当时只是随意找了份价值贵重的礼物罢了。
“不如我重新送你一份礼物?”
他微微一笑:“不过这得让我好好想想了。”
小姑娘在火光中的面容染上一层金红,她露出个笑:“好哦。”
有人在呼唤他,他便和她告别了。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回眸看,便是她在火堆前,灿烂温暖,又孤独的背影。
纸钱飞起的白金色灰烬,散落在虚无的星空焰火之下。
送什么呢?他想。
看上去很孤单的样子。
那就送个能陪伴她的礼物吧。
于是,他在修界四处游玩的时候,看到了那只猫。
翡翠色的眼瞳,雪白的毛发,漂亮黏人又高傲。
他将它送给了她。
她惊喜万分的接过,明明是无数次见面了,但那是她第一次记住了他的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被她记住名字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他能够理解——因为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流沙般易逝的人的名字,记住反而是一种伤痛。
“东小鱼。”她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东小鱼恍然回过神来,对上她的眼睛。
她带着点无趣道:“我想吃烤鸟。”
东小鱼打了个激灵,立刻忘记了方才自己对她的怜惜。
她飞身而起,随后对他认真道:“我们比谁抓的鸟最多。”
随后,她身后的霜寒,化为数十道虚影,对着天际的鸟群而去。
你确定你不是在发泄?
谢今爻今日心情的不舒畅,也总算彻底找到了缓解的办法。
*
而远处的亭中,身着雪色长袍的青年抬眼,望着面前木箱子里的雪白衣裙。
衣裙上绣着和他身着长袍相差不离的云纹,历久弥新。他手指一寸寸拂过,随后将其上的腰带取下,换做一根银色的新腰带。
那新腰带,带着璀璨而奇异的光泽,紧紧系在了衣裙之上。
这是苏不遮第三次大婚。
第一次,是在河谷中和她。
第二次,是在王宫中和她的灵位。
第三次,便是五日之后。
这是最后一次,永永远远——不能再让她有机会离开。